提拉米蘇

章二

「哥哥，你又躺在床上不開燈了。」

 

 

同一天傍晚，費里西安諾完成了新聞社的校刊編排工作。想當然是被路德維西逼著完成的。

他清楚，哥哥羅馬諾早早就回到家中。只是進門前，當費里西安諾發現自家門又被上鎖，嘆了一口長長的氣，默默的拿出鑰匙。

開門後是一片黑暗襲來，家裡沒開任何一盞燈，但是瞥到玄關凌亂散落的運動鞋，他很確定自家哥哥就在家中。

「哥哥又來了…」彎腰替肇事者擺好鞋子，而後打開一盞一盞的燈。「哥哥－－」

沒有回應。

費里西安諾不疑有他，直往羅維諾的房間走去。

上鎖的自家大門、房內不開任何一盞燈，以及蜷縮在黑暗房間裡床上的人。只能表示一種狀況－－哥哥又在鬧彆扭了。

「這次安東尼奧哥哥又做了什麼？」

弟弟技巧性地立刻點出問題點，其準確性媲美懷疑丈夫在外偷吃的女性第六感，但是對於費里西安諾來說，這只是經驗的累積。

而蜷縮在床上背對門口的羅維諾，則像是被說中心事般地全身震了一下，而後仍沒給與回應。

弟弟嘆了口氣。「安東哥哥又跟女孩子聊得太入迷了？還是（沒自覺地）嫌你做的便當？已讀你的訊息？誤解你的話？把你做的餅乾分給女孩子吃？因為社團活動爽約了？跟弗朗西斯哥哥……」

「啊啊啊啊夠了！不要再翻舊帳了！！」彈起。

一連串連珠炮的例子比擬衝鋒槍般地從費里西安諾口中炸出。這些情況並不是隨意猜測，都是過去的真實案例。

 

我還不了解你嗎？哥哥。

 

費里西安諾瞭解他哥哥的彆扭個性，也明白他對安東尼奧的感情，或者應該說，就是由費里來開導羅維諾發覺自己的心意。

「哥哥如果不再坦率一點，什麼都不會改變的哦？當然包括這種生悶氣的頻率……」費里走到自家哥哥床沿，坐下。

「不是啦！……沒有生氣……」

「那不然？」

「唔姆……」

抱著棉被，羅維諾鼓著臉頰，猶豫著要不要對自家弟弟訴說。以往都是直接、在費里西安諾還沒開口詢問時，就一股腦兒地開始抱怨、咒罵，而弟弟也只是給自己簡單的安撫。但這次狀況不同……

不是抱怨。

「喂……費里西安諾……你有被吻過額頭嗎？」

「有啊。」

這麼乾脆是鬧哪樣？！

等等，「有」是什麼意思！？

「路德在我沮喪的時候，偶爾會這麼做哦。」

「又是那個馬鈴薯肌肉男混蛋！？」

「Ve…哥哥好嘛好嘛，路德是好人呀～」

「我不會認同他的！」

「誒－－」失望地拉了長音，隨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Ve～哥哥問這個做什麼呢？」

我剛剛被親了（額頭）。雖然想直接講出來，但是仿佛預見蠢弟弟起鬨式的蹦蹦跳跳，羅維諾把話吞了回去。

「吻額頭…有什麼特別涵義嗎？」雖然他其實不寄望那個番茄混蛋有多麼浪漫到會玩這種隱喻遊戲。

「親吻額頭的話…」費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祝福，或是友誼的證明吧？」

「是嗎……」

費里西安諾瞥見羅維諾下沉的表情。

他輕笑。「還有寵溺的愛。」

「……！」羅維諾的臉，霎時一陣白一陣紅。

「好了！兄弟的心事時間到此為止～吃飯的時間到了～」

「什……！你個混蛋！」好大的膽子竟拿你哥哥尋開心？

然而那調皮的弟弟早就離開房間。

 

 

羅維諾從很早以前就覺得，他這個弟弟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單純，但即使如此他仍舊把費里當作「蠢弟弟」的存在。

看似平時只會「Veveve」、「路德路德」地叫，連鞋帶都綁不好（不會綁）的親生弟弟，有時候卻靈敏地像貓，總能對哥哥的心事一語道破。

會發覺自己喜歡安東尼奧也是拜他所賜。

入學第二年，與安東尼奧的關係已經變得比剛入學時親暱很多，甚至不太會排斥他過於熱情的親密舉動，習以為常。

天天跟在安東尼奧身邊，從何時起已經變成理所當然？

羅維諾已經忘了，或者說他壓根沒想過，只記得他們的相遇完全是個糟糕的回憶，從此那猶若向陽般的溫暖笑容已闖入自己的日常生活。

那時，羅維諾與安東尼奧相識了近乎一年。二年級剛開學不久的某日，費里西安諾回家時看到的景象－－雖然說稀疏平常，但比平常還要駭人一些。

還沒進房間便能清楚聽見熟悉不過的咒罵聲，踏進房間後映入眼簾的景象更是混亂。

「該死的！該死的！安東尼奧那個大笨蛋！－－」

伴隨著不堪入耳的髒話，房間內能拿得動的東西被扔得四處散落。枕頭、棉被、外套、拖鞋，甚至還有安東尼奧送給羅維諾當生日禮物的番茄娃娃，無一倖免地被無情砸向地板、牆面，甚至差點砸到站在門口的費里西安諾。

「－－混蛋！看到女孩子就笑得像痴漢！裝什麼傻裝什麼天然呆！都跟女孩子去逍遙就好啦！－－」

無意識地喊出使自己失控的導火線，費里西安諾不知所措地試圖安撫，卻又擔心被波及而不敢太靠近。

「Ve…哥哥你先冷靜下來啦～」

「我不要！」竟然拒絕了。

「嗚……啊，找路德幫忙好了……」

「混帳你敢找他來我他媽的就跟你沒完！」

「Veveve！…哥哥！好難受好難受……放手啦哥哥－－」

畫面呈現羅維諾衝向費里西安諾，掐著他脖子前後猛搖的駭人畫面。

那天瓦爾加斯宅動亂了一個小時才平靜下來。

「Ve…所以哥哥是因為安東尼奧哥哥顧著跟女孩子聊天忽略了你，所以生氣了？」費里西安諾撿拾著地上的散落物，看向抱著枕頭、忿忿然盤坐在床上的哥哥。

「嘖，只是覺得很不爽。」

那就是生氣呀。「Ve，安東哥哥也不是故意的啦，你也知道他的個性就是比較……」費里頓時想不到能用什麼好的形容詞來替安東尼奧圓場。

「我他媽就是看他那樣一臉幸福洋溢的憨笑表情一肚子火就上來！媽的別人隨便送個餅乾就被收買，一看到女孩子就倒貼上去噁心死了！那個舉世無雙大白痴！混帳！畜生！」

「Ve…哥哥不要再扔了啦！我剛撿起來而已欸…」含淚。

羅維諾用鼻子悶哼了聲，別開頭。

費里西安諾無奈地重複拾起、擺放的動作，心裡拿這個傲嬌哥哥一點辦法也沒有。

「哥哥不希望安東尼奧哥哥跟女孩子很要好嗎？」

「唔、只是覺得他那麼受歡迎覺得很不爽……」

「可是有時候他跟弗朗西斯哥哥還有普魯士貼得很近的時候你也會生氣唷。」

「那、那是因為－－講個話而已貼那麼進幹什麼啦……」

費里西安諾輕輕一笑，微微彎起的嘴角變成漂亮的弧度。「哥哥，你是嫉妒了啦。」

「蛤、蛤？！那個白痴有什麼能讓我嫉妒的？」

「不是啦哥哥，我的意思是，你在吃安東尼奧哥哥的醋啦。」

頓時仿佛覺得一盤拿坡里義大利麵重重砸在自己的腦門。羅維諾覺得莫名其妙地楞著，但同時也炸紅了整張臉。

「我幹嘛吃醋！？我又不是對那傢伙－－」

「哥哥，你就是喜歡上安東尼奧哥哥了嘛。」

接下來的發展就是一陣否認一陣咒罵，這種壓在心中的不自然維持了大概一個星期，羅維諾才漸漸地釋然。

他的世界，仿佛就是由安東尼奧所照亮一樣。

他壓根沒想到會對這種整天笑得傻的KY男上了心。但是感覺一旦來了，誰能躲得掉？當羅維諾心底默認了這份情感後，他面對安東尼奧便不再像以前一樣坦然。

但發現是喜歡了又能如何？

會有任何改變嗎？

從此之後即是懸盪在腦海間的複雜問題，不斷地紛擾著他的思緒。

 

***

 

「阿爾弗雷德你別再吃了！我過開會時間不准吃東西！」

「誒－－那我喝可樂好了……」

「喝可樂也不行！真是的你不要那麼隨便！現在可是在開會啊！」

這所學校的學生會，給每位學生一種莊重的印象。有紀律、行事果斷、態度認真且一板一眼，他們辛苦的為全體學員服務、解決疑難雜症，犧牲自己寶貴的休息時間聚集起來開會。

學生會的幹部，也都是經過推選再篩選過的核心人物。備受推崇的他們，個有所長，認真負責地處理自己分內的工作，努力營運著整個校園的運作。

今天是一個星期一次的校務會議，會議室裡瀰漫著謹慎嚴肅的氣氛……

謹慎嚴肅……

……

 

「亞瑟你不要一直那麼神經質嘛，還是你肚子餓了？要本Hero分一點漢堡給你吃也不是不可以唷？★」眨眼。

「誰希罕你啊！我才沒有神經質，是你太散漫了！」

「嘛啊－－你身為副會長就不能態度紳士一點嗎？」吸了口可樂。

「你還好意思說？我不紳士都是誰害的！還有你可是學生會會長欸！這種隨便的態度一旦傳出去了會害我們學生會的威信整個都崩盤欸！」

「早就沒有威信了。」

「阿爾弗雷德！」

「好了啦阿嚕！你們都別再吵了，就不能正常地開完一次會嗎阿嚕？」

「呼呼，大家這麼有精神的真是好呀－－為枯燥的日常增添笑料。」

「伊凡你也阻止他們一下啊……」

這種對話模式仿佛不斷地在輪迴重複。

坐在會議桌前，會長阿爾弗雷德．F．瓊斯和副會長亞瑟．柯克蘭，總會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吵起來，這時候如果弗朗西斯也在場，還能轉換一些爭吵組合。會計王耀則是永遠的和事佬，但是身為此組織內資歷最深、最年長的學長，卻還是常常拿這些浮躁的晚輩一點辦法也沒有。書記伊凡．布拉金斯基則是擔任旁觀者，總之就是看熱鬧的角色，偶爾會因為阿爾弗雷德的白目挑釁而加入戰局。

總之就是鬧哄哄的學生會。

無一日平靜的學生會。

「你這傢伙年紀比我小不要太囂張了！」

「人老了都會這樣嗎？像亞瑟你這種大叔最愛大吼大叫的了。」

「你說什麼！」

會議桌的一頭還在無止境的爭吵。

另一頭已經放棄阻止。

「我們上次完整地開完一次會是什麼時候來著了阿嚕？……」王耀手撐著頭。

「嗯－－我想想……上學期開學時吧？呼呼。」伊凡仍舊擺著意義深遠的淺笑。

說時遲那時快，會議室的門仿佛被撞開似地「碰」一聲，金色的髮絲在空中飄蕩。

「看來今天諸位的煩惱也很多啊～」誇張的登場方式成功地打斷了會議室的喧鬧，吸引了在場四人呆楞的目光。「各位放心，最迷人可靠的哥哥我－－弗朗西斯．波諾弗瓦，可以來替你們解決任何疑難雜症。與伴侶在床上姿勢的問題也可以請教我唷★。」

 

一陣靜默。

 

闖入者定格在原處。

 

「你出去好嗎？你待在這裡只會更吵而已阿嚕。」王耀一臉嫌惡地說。

「誒誒！？－－王耀你第一次對我說這麼過分的話！」

「混帳你跑到哪裡去遛達了？會議都開始很久了。」亞瑟質詢。

「可是你們不也都還沒開始討論嗎？」

「唔！－－這都是這個憨叭嘎會長的錯！」

「又是我？！嘛啊，Hero犯錯總是會被原諒的呀～」亞瑟駁斥：「才怪！」

「嘛－－原來又是你們兩個在吵架，小倆口打情罵俏也要有個限度呀。」弗朗西斯雙手一攤。

「蛤啊－－？誰要跟他打情罵俏！我都還沒說你整天不知道去哪裡摸魚，好歹也是學生會一員吧你！」亞瑟轉移了砲口方向。

「蛤啊－－？你也記得我是學生會的人啊？明明哥哥我連職位都沒有、你們有時候參加什麼活動也不找我的說！我簡直像幽靈會員一樣的存在！」弗朗西斯不甘示弱。

「看吧……我就說更吵了阿嚕。」王耀整個人趴在桌面了。

「不過弗朗西斯你不就像是間諜一樣的存在嗎？你不是跟那個園藝社社長交情不錯？」幸免於亞瑟的炮火後，阿爾弗雷德從兩人爭吵之間插話。此一偉大舉動暫時讓會議走向運轉。

「是啊，整天跟那個番茄佬混在一起總有打探到什麼吧？還是說－－你反過來把我們的情資泄漏給他？」亞瑟挑眉，雖然語氣平緩了點但還是充滿硝煙味。

「如果你指的間諜就是去看你口中所謂的番茄佬去調戲他的小番茄－－那還真是惡趣味的工作。」弗朗西斯無奈表示。

他說的沒錯。

最近弗朗西斯深深地覺得，站在惡友安東尼奧身邊，只是被閃而沒其他作用。

「你認真的？最近他沒有到處作亂？」

「你說話還可真衝啊亞瑟，他好歹也是個快樂耕耘的小農夫。」弗朗西斯拉張椅子出來坐下。

「你少來這招，他去年幹了什麼大事你忘了？」

「你指跟別校生打架？被罰悔過書時他跟我說他不敢再犯，是不是真的就無從得知了。」

亞瑟盯安東尼奧盯得可緊了。據說兩人的孽緣從初中就埋下孽因，只是沒人知道是為甚麼，亞瑟平時也不會多談。大家只知道，只要一逮到安東尼奧惹事的機會，亞瑟便會急得想把他抓來千刀萬剮，但最大目的、也是學生會目前的首要目標－－瓦解安東尼奧的勢力組織。亞瑟認為，能藉由維護校園治安的契機痛宰一頓安東尼奧，何樂而不為？

「所以今天的議題還是園藝社？」伊凡提問。

「這樣每次開會都是討論那幫傢伙，其實也沒有什麼進展啊。」阿爾托頷。

「有種感覺…他們勢力不減反增的趨勢阿嚕。對了，不是說等一下會有……」

『叩叩』的敲門聲打斷了王耀，門外傳來一道謙虛有禮的問候聲，強烈對比著幾分鐘前的破門而入。「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是新聞社的社員。」

亞瑟前去開門。「啊啊，請進吧。」

「Ciao！學生會的大家……唔啊啊啊、好痛好痛啊路德－－」「就叫你收斂一點了！」只見一開門，熱情打著招呼的費里西安諾一副要直接衝入會議室而被後方的路德維西架住頸部。

「中斷了會議、打擾到諸位實在是很抱歉，我們方才有事耽擱，來不及在會議開始前到達。」站在門口，向亞瑟等人表示歉意。沉穩的聲線交織在滿是敬語的謹慎話語，正是本田菊的一貫風格。

「這倒是沒關係，比某個大力撞門進來的好太多了。」

「亞瑟你說話可以不要這麼有針對性嗎？」弗朗西斯抗議道。

亞瑟不予理會，而是請門口的三人進門。「今天破例讓其他社的參與這次會議，我們打算借助新聞社的力量搜集一些情資。」

「這都是本Hero的提議哦！前陣子聽菊說他們那裡有不少社團採訪資料，所以想借用一下這點。」阿爾弗雷德說著的同時，在場每人皆紛紛坐下。

「這個…能幫上學生會的忙是榮幸之致。詳細的狀況，阿爾弗雷德會長已經跟我說明過了。」菊含蓄說著。

「不過我們要怎麼做？你們想調查園藝社的內幕吧？」路德維西蹙眉，面顯難色。

「Veve路德～可以利用那個啊～社團採訪。」全場目光盯向費里西安諾。

「社團採訪是……你們對社團直接做訪問是嗎？」

「嗯嗯！是啊，想問什麼的話直接問就好啦。」

「這也許是個不錯的辦法，而且一學期會有一次針對各個社團訪問，製作成校報，可以利用這個方法。」路德維西思索般地說。

「Ve～路德路德，去年採訪的時候安東哥哥的番茄園剛好是採收期吧？他還送我們不少番茄唷，羅維諾哥哥那陣子一直做番茄料理。」

伊凡像是想到什麼般地說：「那個啊…費里西安諾同學跟安東尼奧同學他們不是關係挺好的嗎？你哥哥好像也是那邊的人吧，不會有問題嗎？」他笑得有所隱喻。

亞瑟連忙阻止。「唔、喂－－伊凡……」

「唉呀討厭啦，沒有要懷疑你們的意思，只是單純的疑問而已。畢竟人性是驅使向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

「我們也不認為能包庇他們什麼，也不覺得我們能拿到什麼好處，只是就事論事。」路德維西稍微換了語氣。

「好啦好啦，大家互相幫助，這時候就不要互相猜忌了嘛。就由負責主持公道的Hero我－－」「反正就交給新聞社了，我們就等待你們的成果。」亞瑟硬生生打斷了阿爾，「能問出細部情資最好，如果真沒辦法的話，找出他們過去一些隱匿作為也是可以。」

「對了對了，菊不是有找到一些調查？」阿爾看向本田菊。

「是的。最近校園網站的社團滿意度調查，園藝社提升許多，原因跟他們的主要活動有關。」

「你是說…收錢、然後幫委託的學生做事嗎阿嚕？」

「是的，我還進一步找到內部的留言版，有這麼一個說法：向學生會提出的許多提議和請求，最後都遭到駁回或者石沉大海，相較之下，雖然要付出一些代價，但是園藝社的處理效率快得許多。」

「也就是說……」

 

 

「是我們的問題嗎？」學生會的五名成員內心浮現大大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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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沒有親分

完全是軸三連五在拖戲(槓)
八人合作感覺別有一番風味(茶)

 

一點小爭吵是必較的調味料(槓#)

 

原諒我的更文速慢(((